孙疏影:樱花情结
在江城,武汉大学的樱花最负盛名,历史也最悠久。现在中央电视台都有报道,慕名而来的人就更多了。
武汉大学人喜爱樱花,每逢花季,都像过节般欢庆着樱花的到来与盛开,人们脱下臃肿的冬装,轻盈地漫步在樱花大道上,举目看看酝酿着的花蕾花苞,满怀喜悦,充满了期待与憧憬地议论着,盼望着,心中充满了花之盛事的窃喜与兴奋。早早地就有同学、昔日友人、外地人打听花讯,三五相邀赏心乐事。
是啊,经过了一个漫长寒冷的隆冬,樱花绚烂的姿容可以一扫冬天的阴霾,给我们带来春的气息,生活的气息,阳光一般明 媚的朝气与对新生活的热爱与向往。樱花昭示着:春天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偶尔,三两朵早开的樱花透露着花讯,同学们会 惊喜地相互转告,恰如“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的境界。这 完全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回归与热爱,对春天、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心情也变得轻松明朗起来。有忧国忧民的博士在樱花盛开时节,呼吁国人勿忘国耻!的确,武汉大学的樱花尤其是樱花大道上的 樱花已有些年头了。
20世纪四五十年代就读于老武汉大学的父母,曾多次谈起樱花 的历史。抗战时期,这里成了日军的医院,种上了樱花。后来周总理曾将日本赠送的樱花树分发一些在武汉大学栽种,这樱花是中日友谊的象征了。冰心也曾写过一篇散文《樱花赞》,赞扬樱花时节日本罢工工人的国际主义精神。热爱樱花的自然美,这是大自然的 奇巧神工,惊叹造物之余,也是对春天的向往与热爱,是对生活的 享受与欢欣。人们在太平盛世的此刻或许很少念及国耻,更多的是对大自然美的赞叹与惊羡。
世人都爱美。当年,父母读书、留校任教时也喜欢摘朵樱花夹在书中至今,翻阅家中《辞海》,当年的樱花还保存完好,花瓣成了标本,花瓣上的纹脉清晰可见,淡淡的浅粉色,像一个温馨的记忆。这是历经半个世纪的樱花呀,也是两代武大人的樱花情结。父亲后来因故离开了武汉大学,到了外地另一所高校,成了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市长也是他的学生。校庆时展示的教授风采便是父亲樱花背景下的留影。而今,斗转星移,我又回到了父亲曾留校任教过 的学院,像回到故乡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其实,不只是武汉大学校本部有樱花,在工学部的老武汉水利电力大学,信息学部的 老武汉测绘科技大学,医学部都有樱花,它们更年轻,花潮更盛,只是三三两两、零零星星的树株点缀着, 没有校本部的成片成名,我也曾撰文写过工学部的樱花。老武汉水利电力大学原是老武汉大学的水利系,现在工学部的樱花也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我们喜爱樱花 ,樱花美得娇柔而绚烂 ,少有树叶的枯枝躯干上 ,一夜之间怒放出千朵万朵娇蕊的花朵,花小密集,色淡悠远,清新 雅洁,艳而脱俗,令人惊羡令人赞叹。樱花的美是一种烂漫、绚丽 的美,漫山遍野,全树全枝地怒放齐发,像是一种团结的力量,是一种生如春光之灿烂的闪光精神:樱花的美是一种娇柔娇弱与娇羞,如此娇嫩的柔弱花朵,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如云如雪,樱花瓣雨 纷纷飘零,改变了整个的枯朽树枝的形象,点缀了珞珈山上的武汉大学校园,给人们带来如此神奇美好的印象和感受,觉得活着真好,春天是多么美好。
樱花花期短暂,全盛时约一周,前后持续约十五天,可它这短 暂的瞬间给世界留下了多么耀眼的光彩。让人感悟生命不仅在于长 度还在于质量!人总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樱花因了这 几天的绚烂便使之一生生辉!美是一种力量,要美人不要江山,英雄难过美人关都说明了这点美是一种财富,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财富。知识就是力量,智慧更是力量,柔弱美也是一种力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外柔内刚),水滴石穿(锲而不舍);柔弱的美可使人折服,那深刻的人就不欣赏大自然的美了吗?樱花零落成泥碾作尘,花谢花飞的凄美后长出的果实籽粒并不被人重视。谢尽铅华青春过后的樱花恰如教师,樱花芬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学生曾前后给我献过四五束鲜花,还有盆景、贺卡、笔记本、高分、掌声和问候等,这是做教师莫大的欣慰。当满树结满累累果实时,那便 是教师的收获,他们便在丛中笑了。
偶尔,在冬天,有学生说,现在看樱花有什么感受?他们还记 得春天里的樱花,也注意到了冬天里只剩枯枝的樱花。然而,冬天 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此 时的樱花,树还是那棵树,人早已不同了。大自然的花谢了还有再 开的时候,人的青春呢?徜徉在樱花大道上, 流连于樱花树的仙姿下,我们会忆起昔日 20世纪 80年代,就读于老武汉大学时的情景,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穿上租来的和服,打上工艺花伞在樱花下留影,装扮出日本女人的温柔……
与年逾八旬的父母漫步在熟悉的校园, 登高远眺, 俯瞰樱潮云涌,叙说斋舍故事,感叹世事变幻,人世沧桑,思绪万千,感慨万千。樱花只是大自然中的一种,是普通的平凡的,但因了某一个亮点便不平凡、不寻常。每一个人都有其独特之处,每一个凡人便也不凡。这是武汉大学的樱花在花开时节给我们的生活的馈赠。生活本就是 如此,平凡着、生活着,平凡的人生并不等于平庸。于平凡中见精神,平凡的生活,高尚的思想,这是樱花的故事,也是真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