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阿黄有一个约定
我们像春天诀别的候鸟,消散在暮色凄凄的秋野。
阿黄,那一年秋风瑟瑟,落于泥土的枯叶,深深扎入了我的心里……
我们见于春山繁茂之时,又在这秋风戚戚中告别。我以为,我们能度过无数个春夏秋冬,见花于繁林,见鱼入激流,见鸟翔于天际,见春山之盎然,见寰宇下一方又一方天地。但终究是我过于浅薄,未曾听见那呼号的秋风中夹杂着你的呜咽。
阿黄,我是那样抱歉,未曾想那一别,竟成永别。还记得那时我学业繁重,母亲将小小的你暂时交给舅妈,看着你湿漉漉的双眼,我也心生挽留之意。但细细思索,不过一年,我便可与你再见。或许我们到时的久别再见,会在时光的酝酿中生出一抹更浓的情谊。或是天不遂人愿,接你那天的雨下得我喘不过气,而电话中传来的噩耗更如晴天霹雳。我曾想象过你离开前的画面,那一口误食的巧克力,在你的身体里开出一朵又一朵罂粟花,那样悄无声息,那么轻易地带走了我如此珍视的你。我不知愧疚如何消散,可能是时而看见有些狗主人给临死的狗狗喂上的一口巧克力,让他尝一尝从未触碰的味道,也算是没白来人间走一趟时,让我心生感慨,毕竟,你尝过有些狗狗未曾尝到过的味道。
阿黄,我知你爱春山,所以我将你葬于山林,待那白雪皑皑过后,与你一同赴春山。我曾疑惑四季流转,为何你独钟情于春。忽然想来,我们初识于春天。在那个百花盛开,青翠遍野的季节,我遇见了小小的你。你静静的蜷缩在笼子的一隅,胆怯的望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包括陌生的我。我看见你忽闪忽闪的眼睛,内心仿佛被云彩包裹,轻柔中透出一抹暖意。因为曾被狗咬过,我有些抵触动物,可是你却是那唯一的例外。后来,我们渐渐熟悉,一起散步,一起野营,一起玩闹……我们间的联系越来越深,两个不同的心之间,牵起了细线,不知缘深缘浅。我们在绿草茵茵中追赶蝴蝶,在暮色山野间追逐落日,在簌簌流水中掀动涟漪。无数个日夜,提笔也写不清的日夜。我们相伴,度过了如此难过的一段又一段时光。
阿黄,我想你了。有人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但阿黄,如今的你依旧鲜活的在我的记忆里掀起涟漪。与你相识,似见春风那一刹那穿过发梢的温柔,却在如今被淅沥的雨滴打碎。或是雨季淋湿了春天 ,我在人群中依稀看见了你的脸。我听见雨滴刷过树叶的声音,看见它落在碧绿的草地。我听见那颗糜烂的心释放出无尽的愁绪,如若游丝,缠绕在这场雨季。思念发酵,回忆愈沉……我在一个又一个黄昏等待着你的新生。
分别之后,相逢就在酝酿。阿黄,你知道的,我不爱雨季,却极爱雨季的江南。于是,前些时间,我从忙碌的生活中脱身,背上行囊,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到那个从未去过的远方。花了几天时间,制定了一个简约却不简单的计划,毕竟行囊中装下的是完整的一个我。那天,小雨淅沥,我走出站台,红石板的桥跨过面前淌过的溪流,青砖黛瓦。漫步雨中,滴答声在油纸伞上拼凑出零星乐曲,肆意无羁。仿佛穿过了时空限制,逃离了嘈杂现实。或是思念太过强烈,本是散心的我,却遇见了另一个你。那只狗狗与你长得一般无二,我在那双眼睛中看见了你,那一瞬间,思念似乎像潮水般,汹涌而至。阿黄,重逢是千千个晚春久候的初晴,我将你葬于你最爱的春山,又与你重逢于我最爱的江南。我本不信命运,却在这重逢中看着斡旋在我们命运齿轮上的光晕。
人们常常形容爱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阿黄,我对你的思念也是如此。我曾在无数个朝暮里思念,想起你那光亮的毛发与湿漉漉的眼眸,想起你奔向我的时候翘起的尾巴。阿黄,我们的相识很短却又如此刻骨铭心,故事与思念一样不知从何诉说,但你是开在我记忆中,最深、最灿烂的那朵花。
春风吹,桃花开,又是一个三月三。我沿着潺潺的溪流走到了那个小山包前,“阿黄,我来赴约了。”我将桃花枝放于你的墓前,抚摸着那木牌上我为你刻下的字眼。泪不禁滑落,打湿了小小的一方泥土。一纸苍白,或许你已记不清我的模样,或许我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但我依旧会记得我们的约定,走向春山,赴一场跨越时空的约定。
简评:这篇散文书写的是友情、亲情或爱情?答案在读者心中。复杂的情愫需要细品,朴素的文字值得细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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