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凡云：五香瓜子

昨天在网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江西的“炒货大王”年广九先生去世了，享年84岁。

很久没有收到年广九先生的相关消息了，这个消息将心中的对年先生的情感一下子就拉出来了。

刚读高中的时候，家庭条件比较差，我们家离县城又比较远，只能住校。而且当时的交通条件也不好，从家到学校，差不多得一整天，而学校并不像初中那样，两周放一次假，所以进入学校以后，就只能等到学期结束，才能回家。学校里的饭菜质量，虽比初中学校的好一点，但吃得时间长了，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初中学校的饭菜虽差，但好歹两个星期可以回家一趟，补足肚中的油水，转换一下口味。

心中有期望，就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父母给的生活费，虽可以自由支配，满足吃饱不饿。但不足以支撑到校外的餐馆点一两个大菜，改善生活。更不用说像别的同学一样，三五个同学约在一起 “排馆子”、“ 铲馆子”了。

高中的学习也显得格外紧张，不仅每天学习的时间拉得长，从早上五点多起床到晚上十点半熄灯睡觉，而且每周的假期也仅有周日的半天。另外，初中成绩虽不是顶类，但在班级也能混个上游，但高中就不同了，尤其是物理和化学，在数学的催化下，总感到力不从心。

这样的高中生活，显得格外漫长。

一次偶然的机会，到校内的文具店买学习用品，发现店里面有零食，问了一下价格，大多都不在承受范围内。但其中包装大小跟装两块旺旺雪饼的小袋差不多的瓜子，只卖二角钱，好像可以接受，于是狠心地买了一袋。

那种五香的瓜子，闻起来很香，还有一点淡淡的甜味，跟小时候吃过的生瓜子和自己在火上烤的原味瓜子完全不同，吃过之后，感觉满口生香。大学时读梁实秋先生的《雅实小品》，读到《吃瓜子》时，才知道瓜子也能吃得那么美，那么浪漫。但当时的我，却全然没有这份心情和超然。当然，梁实秋先生笔下的主人公，也断然吃不到我当时吃的那种满口生香的瓜子，因为这是年广九先生的独创。

以后的每个周末，在上完晚自习后，都会不自觉地到小卖部去买上一袋，告诉自己，这周结束了，自己的学习很努力。可以这么说，每周一袋瓜子，就如同周末的总结一样，变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每周有五香瓜子的陪伴，也就觉得有些期待。高中三年，也就在这种期待中，慢慢地结束了。真不敢想像，如果当初没有瓜子的调剂，如何渡过漫长而又单调的高中生活。

大学时，学校的饭菜质量要好了不少，而且学习也没了高中那么辛苦，偶尔也会去买一两袋瓜子嗑嗑，也是在这时，才知道陪伴自己整个高中三年的五香瓜子，是当时著名的民营企业家年广九先生的企业生产出来的，他在炒瓜子前，把瓜子先浸泡在自己配伍的中药材中，形成不同的风味，进而做成了产业。

中国人是很聪明的，当他们把智慧用于创造有益于他人的事情的时候。当然，有些人在整治其他人的时候，敢是充满了创造性。他的企业生产的瓜子，被称为“傻瓜瓜子”。据说总共有二十多种口味，但我更衷情于五香瓜子。

大学毕业后，到学校任教，当时担任的是财会班的班主任。有一天，一位调皮的女生问我：“老师，现在这么多财会毕业生，要是以后找不到工作，这财会学了有什么用？”我当时也很年轻，随口说道： “你学财会肯定有用，既使是到街边卖个瓜子，算帐也比别人快，生意也会比别人好。”那时 “傻瓜瓜子”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这届学生毕业不久，就听说 “傻瓜瓜子”出事了，企业破产倒闭了，创始人年广九先生也进了监狱。那时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没有更深入地了解事情的原委，是属于冤屈，还是真正违反了当时的法律。

偶尔想吃瓜子的时候，也会来点五香的“洽洽”，因为市场上已经没有了“傻瓜瓜子”。当然，也不是高中时的那种小袋装的（现在想来，大约五十克左右），而是半斤或一斤装的，或是一袋，或是几袋。

吃五香瓜子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自己当年的自己，当年那小袋装的五香瓜子，想起年广九。

没想到，二十年后，再次得到关于年广九先生的相关消息，却是这样一个消息。

在年末，在疫情快要结束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消息，心中陡然有一种深深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