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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慧:我的两个同学

作者:赵长慧 文章来源:本站 点击次数:1986 次   更新时间:2019/8/7 文章录入:珍珠鸟

 


我要说的这两个同学,其实我已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甚至连他们是什么模样也没有了丝毫印象,30多年过去了,我们再没见过,而且,我几乎也可以确定,我们今生也许都不会再见了,可是岁月沧桑,我心中对他们的记忆却永不褪色。

第一位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是位男生,好像瘦瘦的,坐在我的后排。那时我们每周有写字课,写大字、写小字,用毛笔写。我们用的墨汁是装在墨盒里的,墨盒很简陋,是那种塑料做成的盒子,盒子里面放上一片海绵,海绵里吸纳着墨汁。塑料盒的密封性差,海绵的吸纳功能有限,所以,很多时候墨盒里的墨汁会泄露出来,污染书包。我们上写字课很多时候老师不在教室里,布置了任务让同学们自己写。我那时是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写字时有时辫子会垂到胸前来,有些妨碍。记得有一次写字时,发辫又垂到胸前了,我很自然地捏着发梢把发辫“嗖”地一声甩到身后去了。接着,听到我的后面嚯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声音很大,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不免让人有些吃惊,还有些许烦躁,又有些疑惑,可我没怎么在意。这样的情形似乎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我的烦躁加重了,疑惑也加重了:为什么那么奇怪,总在我把发辫甩到身后以后,会紧跟着出现这样一个莫名的声响?终于又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之后,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不得不说,某些时候我的自我控制的能力是相当强的——我一直抑制着自己转身一看究竟的欲望——转身向我的后桌看去(就在我转身的同时我似乎看到我的发辫掠过后桌的边缘)……我看到:我的后桌的同学,一位男生正俯下身子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墨盒,他的桌子上还有斑驳的墨汁的点子,很显然那是墨盒掉落时留下的印记。就在那一瞬间,我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正是我的发辫制造了那声响我的心里立即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可是,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文明”程度还不够,也许是因为我们的习惯使然,虽然我心里感到了深深的惭愧,我却并没有在口头上向我的同学表达我的歉意,我只是在行动上注意,再也没有用自己的发辫扫荡同学的墨盒了。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当时我怎么就那么傻,我竟丝毫也没意识到那嚯啷的声响与自己甩发辫的关系!我终于明白的是,当我的发辫一次次扫荡同学的墨盒时,我的同学竟始终没有一句抱怨、斥责、咒骂等等如此之类以表达自己不满、恼怒的话语或是举动,他只是默默地承受了我所造成的一切,默默地收拾起散落在地的墨盒,默默地清理干净墨汁斑驳的桌面,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而我,当我明白自己的错误时,虽没有像现在的“文明人”那样脱口而出的“对不起”实际上却不以为意,继续着“对不起”的行动,我是用实实在在的行动来表达着自己的“对不起”。花飞花谢,岁月轮回,当我已“文明”到可以适时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歉意时,才蓦然发觉别人早已不耐烦,或没能力给我这样的机会了!我们所有的“过失”,无论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过;无论是大过,还是小过,我们所得到的只能是——后果——你要承担后果!似乎我的生命历程中也再没有出现过如此一个宽容我的人,当然,也许有,我不确定,我只是深深地记住了我的这位同学所给与的那份,并久久地感到温暖。

另一位令我永生难忘的也是初中时的同学,这位同学应该也是坐在我的后面,他可能相貌平平,学习平平,因为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如果不是因为那次他“至死”也不肯把我“招供”出来的行为,他可能与我的很多同学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消失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是一次上语文课,语文老师也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利用课堂时间来处理几个有问题的同学,他把几个同学叫上讲台,在讲台上训斥他们。再说说我吧。我那时学习成绩优秀,深受各科老师称赞——说真的,我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喜欢我,但经常表扬我,经常上课提问我,尤其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老爱让我“演板”,写段落大意。次数多了,我有些不乐意了,对这种一成不变的方式也颇不以为然,因为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在行为上就故意有些“拗”,比如老师再喊我演板,我故意装听不见,让老师再喊一遍;老师有时喊错了我的名字(班上有一位同学的名字与我只有一字之差)——他对着我喊我知道是喊我,但我故意装着认为老师是在喊别人,等老师纠正了才作罢等等诸如此类的小把戏。那天,当我在座位上看到老师训斥那几个同学时,我的心理又作怪了,记得老师推搡其中一个同学时,我很反感,就故意尖声怪笑了一声。老师听到了,他转过身来,厉声询问是谁刚才在笑,同学们都不做声,教室里安静极了。我这时感到了害怕,要知道,我还从来没受过老师的任何批评呢!我更缺乏承认事实而承担后果的勇气。老师问不出名堂,他就自己确定了“作案”的对象,只见他走下讲台,向着我的座位走来……我的心跳得厉害真的要窒息了,我觉得自己要被老师“捉拿归案”了,真是丢脸极了……就在我惶恐万分以至于迷迷糊糊的时候,“案犯”已落网了,我看到老师从我的身旁提着一个男生的衣领向讲台走去……我的心陡然从半空落了下来,可是很快又悬了起来,原来老师正对他进行“严刑”逼问,我的同学被老师像提小鸡一样从讲台的这头提到那头,又从那头提到这头;有时老师使劲向下按压他的脖颈使他低头向地,有时又大力拽拉他的后衣领使他仰头向天……在这样的逼迫之下,他会不会“招供”!?要知道,他就坐在我身后,他肯定知道那笑声是谁发出的,不但他,我相信班上很多同学都知道。是我,我是事件的制造者,可我却安然地坐在那里,而我的无辜的同学却在那里代我受过,怎么办怎么办!我如坐针毡,一边惶恐着,一边惭愧着,却始终缺乏承认的勇气。就这样,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同学在老师那般逼迫下,始终只是说“不是我”而不再说其他的话!我相信只要他指证了我我绝无可辩解,而他立即将会得到“赦免”。那好像已是我上初三时的事了,后来,我们中考了,中考以后,同学们各奔东西,就再没相见。让我至今遗憾的是,尽管心里充满了对同学的愧疚和感激,可是无论是当时,还是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向我的这位同学表达出来我的这份愧疚和感激,只是,这份感情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它永远地铭刻在了我的心灵深处。我亲爱的同学,你是否知道曾经的那个你代为受过的同学对你深怀的感激和愧疚!

世事沧桑,当我看过了人生的很多风景以后,越发怀念那两个我曾经无意伤害过他们而他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宽容包容我的同学,是他们让我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温暖、美好,感受到了善良的可贵,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纯朴,他们是我记忆深处永不消逝的光明。我曾经很强烈地希望想办法能再见到他们,到那时,我一定要把这么多年我心中对他们的愧疚和感激宣泄出来,我一定要尽情地表达我对他们的尊敬,我一定要与他们一起回想同学之情。我一直觉得我们未能再见是我的一大憾事。可是,我的另一位多年不见的同学与我的一次交往,使我终于改变了这个想法。那是我的一位玩得好的同学,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闺蜜。分别时我们还是中学生,多年后我有一次与她相见的机会,我本十分强烈地想见她,我们通过一次电话,在电话中,她的话客气——不对,应该是客套中带着浓烈的不合同学关系的味道,我与她的话怎么也到不了同一轨道,我觉得她是那么陌生,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她了,于是我见她的念头倏忽熄灭了,她也没提见面的事。另一位曾让我心存感激的同学又再次强化了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我的过失,我把教室门的一块横板弄掉了,班长在全班严肃地警告“肇事者”:谁弄坏的谁负责修好!我既羞愧,又束手无策——一个上中学的女生哪里会修门呢?这是中午发生的事,我记得好像是当天下午,我发现教室的门完好无缺了,我多么惊喜啊!从同桌那里,我知道了是一位M姓的同学主动修好的,M同学在班上并不十分出众,平时寡言少语,我与之也没有交往——我们那时男女生本也不怎么交往,他人看起来很朴实,学习努力。十多年后,我有机会与他经常见面,M已是口若悬河的小官僚,他的话语完全抵得上炮弹的威力,而且是密集发射,这些话语的靠谱程度和真实程度,与它的威力成巨大的反比,我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常常保持缄默。每见他一次,都要经受一次大规模密集型语言的无情碾压。我常常恍惚:不知这个同学是当时那个同学,还是当时那个同学就是现在这个同学。这样看来,纵然再无相见,又有什么遗憾呢?就算见面了,是否就完满了呢?在这个日新月异,连物种的消失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基因的丢失也麻木的时代,现实是那么无奈,生活是那么无聊,人生是那么平淡,我能做些什么呢?我又何曾做过什么呢?就让美好永远留在记忆中吧,留在回忆中吧!也许只有记忆中的才是美好的,只有回忆中的才是难忘的。

我的同学,愿你们安好! 

20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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