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干鱼塘
湖北财税职业学院会计16307班 韩月/文
六月酷暑,天气燥热到大地可当煎锅的地步。村子田地里干旱许久的稻苗如裂口的豁洞,无时无刻不得让人架着水管去浇灌它难以维持的生命力。
正扛着锄头走在土路上的王兵,也像颗秧秧儿的萎草。高温燥日吸走了他全身的水度,热的汗水流入了眼睑里,渗透到了毛皮的每一深处。一年四季阳光日晒下黑黝黝的脸,粗大毛孔上冒着油渍,混着往下流的湿臭汗,仿如被开水淋过的猪皮。
路过几颗白杨树底下围着的小鱼塘,王兵那叫一个累啊。因为他发现这每天路过一次,鱼塘底下的水位就下降一分。眼瞅这四周渐露出来的土地快缓缓干涸为本来的模样,他也知开春撒下的鱼苗如今虽也大了,但终究是不能养到年前了。
王兵叹了口气,“唉——罢了,今日就来捕你们回家。”回家拿了一圈水管,带着抽水机,在鱼塘底部安扎细管,缓缓往外抽着水。路过李婶家时,王兵突然想起了这几日都是借着李婶家的那口大井灌着自家田里的庄稼。人家也没精细算着说要收他任何费用,这让倒一直有些过意不去。想着想着,便转而进了她家门。
院子里的一个胖妇人正在拼命搓洗着衣服,看见他来了脸上有些疑惑。王兵直接开了口:“李婶,我那池塘今日打算放干了些把鱼都给捕出来。您哪,待会儿得空,就去那里捞几条回来尝尝鲜吧。”
李婶听闻,眼睛顿时一亮,连忙点头:“好嘞,好嘞!”
王兵出了去,准备再去田地里看看庄稼。
李婶一起身,将身上的围裙一扒一甩,直接扔在了小板凳上。回了厨房,取个小盆便往那鱼塘跑去了。此时池塘的水,已经不剩多少了。只堪堪盖住小鱼苗的身,一团团成群结队互相抱紧着吸收着最后的水源。李婶跑得快,直脑筋的没带任何捕鱼工具。怀里搂着个盆站在岸边,后脚跟用力地脱掉鞋子。手急眼快加脚底配合很快在岸边捞上来了几条倔强打滚的大鲢鱼。一脸地满足,也没多做停留地就走了。
回了家,想着自家老头子还在隔壁贺大爷家玩没回来,便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急匆匆地跑过去大声喊着:“老头子,老头子,回家吃鱼喽!”老李头和贺大爷听闻这声音一同出了来,看见她一手抱着个旧木红盆,里面两条花白肉肥的花莲鱼漂亮地扭展着身子。
贺大爷一脸急切的问道:“你这哪来的鱼?”
李婶乐呵呵地道:“王兵那小子今儿个翻鱼塘,说着让我去捞几条。”
贺大爷眼里放光的问:“还有吗?”
“多着咧。”李婶也不隐瞒地道出了口。拉着老李头就要往家走,边走边问今儿个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贺大爷着急地往家里的杂货间跑,扑扑腾腾闹出一阵灰尘,终于找出了个多年没用的捕鱼篓。拿着个家里大黑桶,顺着便往小鱼塘跑。许是两手两脚虽累但不停歇地走着,眼里的热切太浓重,惹得刚打算回屋睡觉的张老头一脸疑惑地拦着他问这是要去干什么。贺大爷一脸激动的说着事情原委,张老头听着听着也暗自摩拳擦掌起来,嘴皮哆嗦道“你等着,咱两一块儿去!”一进屋就换上了雨鞋和旧衣服,拿起了大鱼网和一个大浴盆。一并往那目的地飞去。
等王兵再次回到鱼塘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年迈老头站在岸边捞着一篓又一篓的鱼往桶里装。此时,鱼塘里的水已经抽尽地可以露出了半个鱼身。而另一老头站在鱼塘中间深处两手娴熟地赶着鱼网,动作繁忙,网内收获满满,那大盆里已经渐渐堆了小半山。王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怔的着实是有些愣开不出口说话。
老张头瞧见他,一秒露出探鱼网的脸,老脸泛着荡漾而开的笑容说:“王兵阿,听李婶儿说你今儿个翻鱼塘,我就想着来这里捡捡几个小鱼吃吃。”大浴盆里肥美大鱼正活蹦乱跳地溅出一滩水的反抗着说它不是小鱼。
贺大爷刚网上了一条黑色大鲤鱼,杆子停在半空中,看起来诚意十足地扭着头和王兵打招呼:“呵呵,反正你这儿鱼多,我们捞一两条回去吃吃,也不碍事的吧?王兵。”黑桶里的鱼满满当当,乌云压黑的笼着在说它看起来并不少。说完,该低下去的头又继续低着,该继续晃动的杆子也继续晃着,两点一线之间照常地徘徊旋转。
王兵抚了把额上的浓汗,甩了甩手,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地里。这面前的景着实令他胸口发闷,头脑发燥。然而就算他再怎么不满意,身强力壮的他也不好意思说下去赶着两个体弱年迈的老人走。只得痛苦地数着时光,让他们满意再离。
“王兵!”一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吼吼传来。
王兵定晴一看,赵嫂子怎么来了?
“你说你,翻鱼塘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你莫不是要吞独食?”
“想当初你挖这鱼塘时,还占了一分我家的田地。你赵哥不在家,可不是瞧着我这一女人好欺负。”这一系列的指骂泼叫好生让王兵哑口无言。再说赵嫂子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他敢欺负她?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他一开始是打算把鱼全都给捕了出来,再挑几条好的给她送过去。这下好,上一秒的想法终究抵不过这一秒眼前正发生的情形,池塘里站着两个无法忽视搞着大阵仗的老人。赵嫂子瞧见这场景,突然四肢急促,双眼不满地怒瞪着他。仿佛就那一秒的时间已让她错失了百万美金。
赵嫂子将自己带来的装备从头到脚武装上,各类器具摆放岸边,身手敏捷地下了去,来了场现实版的捞鱼比赛。两分钟过去……“你他妈的王兵,一条大鱼都不给老娘留,这他妈都是些什么小虾米。”王兵泛酸地点了根烟,吞云吐雾地缭着烟雾,懒得开口。可就算是小虾米,这三人似乎也没打算放弃地走啊。
突然一声声呼叫由远传来,“春花——春花——娘来帮你了!”远处慢腾腾走来一妇人,是赵嫂子的妈,提着案板和菜盆。
王兵手指夹着断烟,扔在了地上,使劲儿踩了踩。嘴里泛苦,狠狠吐了口唾沫。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杂草,扛着水管回了家。
家里,王兵老婆正忙活于厨房灶台上。一眼望去,那切好的绿葱,剁碎的红椒,以及各种样式的调料,全都摆放整齐。
一副喜笑颜开的脸在见他两手空空的回来时,不禁皱眉问道:“鱼呢?”
王兵一脸黑意地唾骂道:“全他妈在别人锅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