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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金声:由“志哀”“致哀”想到的

作者:周金声 文章来源:本站 点击次数:1693 次   更新时间:2020-4-16 文章录入:珍珠鸟


前几天国务院发布“全国哀悼”公告,其中用了“志哀”一词。外语学院有心学习的老师提出了问题:“我汉语没学好,不懂‘致哀’和‘志哀’的区别,请不吝赐教。”接着有外语老师回答:“我认为没有志哀这个词,我语文不好,这个从小到大经常遇见过很多次的词,是常用的,他们图片写错了,这中文水平确实差的离谱。哈哈。”有几个教师都表示没见过使用“志哀”。后来有人从网上找到了一种解释获得了新知:“从文字意义上看,‘致’是送达的含义,‘致哀’就是用语言向别人传达自己对某人某事的哀意,传达的对象是确定的。而‘志’是铭记、铭刻的含义,‘志哀’就是以某种方式或活动来哀悼,哀悼对象不确定,比‘致哀’要严重,比如:下半旗志哀。”接着又有汉语教师查了《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指出:“1.致哀2.志哀。都是短语。3.治丧,是词语。”这在大学外语学院的群中的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反映出中国人语文水平的状况。


两者会意表示“心之所至也”,也就是心中所思所念,或曰心愿所往,所以本意是心意、意念,与“意”相通。古人常说“诗言志”,就是指用诗表达心志、心意。古代常写作“誌”,既有铭记心里的意思,还有特殊标志的意义,如“永志不忘”。所以“全国哀悼”用“志哀”包含“用心虔诚祭奠亡灵并且永志不忘国殇”的含义。

汉代以前中文以单音节字词为主,后来逐渐增加使用双音节多音节字词,近百年来多音节词语超过了60%,加上引入西方语言学理论,中国传统的文字学逐渐式微,以至于当代文化人只视词语不睹文字了,所以大都不了解字词的来龙去脉,也就很难真正精准理解词语的含义。这是造成国人母语水平普遍下降的原因之一。其实我们近三代人都是以西方语言学为主导的现代汉语教育的受益者和受害者。受益方面大家都清楚,不必多说,受害方面就是我们对中国语文只见森林不见树木,只知熟用的词语,不知道字词的来龙去脉和文字的本源含义。

对中国语文大体来说,存在三种层面的理解和应用:

A层面:用西方语言学来理解汉语,甚至有人主张走拼音化之路,汉语教育十分重视拼音和语法。

B层面:“词本位”为主导的现代汉语,重视语法和词汇,忽略汉字,推崇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移植于汉语言研究。

C层面:“字本位”汉语观,重视字的核心功能,主张意合语言新语法,即强调字法、词法、句法的协调。

“致哀”与“志哀”的讨论,就可以看出这三个层面的情况。能不能将字本位与词本位理论结合起来研究中国语文呢?希望能够与大家进一步讨论。

                                    周金声拙笔 2020.4.4

 


“志哀”“致哀”的再思考


——关于语言文字的思考(二)


目前微信群QQ群和抖音是最好的语言生活的载体

前不久受到本院几位外语老师在群里讨论“志哀”“致哀”的启迪引发了我对字词与语文的思考,记录下来传到一些群中,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长青的理论之树一定是生长在实践土壤中的理论之树。语用群就是语言生活的土壤,从中可以反映出人们的语用习惯和语文状态。

我特意转发了几个有代表性的群一是语文教育师资群;二是国际汉语教学师资群;三是汉字文化研究群;四是普通民众群。前两个群反馈较多,后两个群反馈少。

首先是主要由国内外国际汉语教师构成的“世界汉语500强综合群”的反馈,老师分别写道:“我没有理论深度,只有一点教学体会。在实际的对外汉语教学中,汉语拼音可以帮助学生掌握汉字读音,‘字本位’的侧重点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和掌握汉字的意义,‘词本位’则是提高学生实际运用汉语词语的能力,这三个方面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在实际教学中,我们分无法分开这三个方面,因为汉字是形声义三合一的,字形,字音,字义,三位一体,尤其是词,必须在句子中才有语用价值,对于词汇教学,我是通过让学生记住一句话或几句话,来记住这个词的,听写时也以听写句子为主。我没有什么深度理论,只是在实践中,以学生学了就能用为标准,来指导自己的教学。”国际汉语教学的老师们与外语老师有一个共同特点,习惯从跨文化和语言专业角度看问题,比较敏锐,善于关注语词实际问题,普遍认为汉语注音、词本位理论和字本位理论都有价值。几位老师都强调:“紧密结合,缺一不可!”

大学语文教师为主体的语文群老师们有较多反馈有的说由小见大,好文” 有的说:“老兄的观点精辟而深刻!学习了!”“由此知道了志的本初意义”。说明老师们有共鸣,但也流露出以前对这类字词问题不是很熟悉。其实本人也有同感。我在上文说:“我们近三代人都是以西方语言学为主导的现代汉语教育的受益者和受害者。”我之前看过那个公告,压根没注意“志哀”这个词,幸好看到本院外语老师讨论这个问题,刚开始刹那之间我也有“‘志哀’用错了吗”的闪念,因为的确不常用,甚至几乎没见过,好在这几年我补了一些汉字文化的知识,马上又想到“志”的本意,自我反省对字词把握不到位,所以就由此认真去查看了资料,反思探讨一下,更希望与老师们共同拓展研究,就写了出来,只想客观描述情况,不做褒贬。不愧为大学语文师资群,多位老师给予了较深入的讨论。有老师再次搬出《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2005年修订本 第五版)1755页标注:“志哀:(动词)用某种方式表示哀悼。”“志”,含义为“记”。同一版本的《现代汉语词典》的1758页,对“致哀”有这样一条解释:“致哀:(动词)对死者表示哀悼。如:向死难烈士致哀。”“致”在这里是给予、向对方表示的意思。有老师分析道:“从语法看,致哀是动作,但志是记住哀愁和思念,假如前面有行为人,表示一方对另一方给予,产生对宾语的行为,应用致哀。行为人表示哀悼之意,可用志哀。当意义无法识别的时候,可用语法分析。”“选词造句,不仅是一个语法问题,而且是一个语用问题,后者更为微妙,和我们的社会生活与工作联系更紧,更能够帮助大学生实现语言成熟,更有底气走向社会。比如我们常常所说的外交辞令、公关语言、官场话语、世俗俚语等是也,语境不同,语用不同。”“致哀和志哀,侧重点不同,前者主要对人,涉及其事;后者主要对事,兼顾到人。”

有意思的是本来对中文字词的讨论引出了个别老师意外的声音“学西方讲究语法是崇洋媚外;推崇现代汉语,使用双音词是忽视汉字,是忘本;致用意太轻,志用心虔诚,意义深刻,将生命语法词汇,重视汉字的核心功能的字本位才是语文之正道。”是揶揄还是反讽?不得而知。恐怕超越了语文学术讨论。但也反映出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不同感悟。

在另一个专门探讨汉字文化的群里这些长期推崇研究汉字的群中却没有一位对这个话题发言也许是认为这不应该是问题但不久有老学者发布了这篇旧文


洋人这样看汉字

 

中国语言学界流行的理论是“汉字落后”“汉字难学”。果真如此吗?请看洋人怎么看—— 

美国语言学家盖利·吉宁斯指出:西方语言学家们经过长期、多次的交流看法后,认为“华语是智慧的语言”。

著名学者鲁道夫·弗莱奇博士在其论著中十分详尽地讲了汉语的优越性。他说,约莫50年前,全部语言学家几乎都认为中国语是人类的“婴儿语”,可是大家都错了,原来中国语(华语)是世界上最成熟的语言。几千年来,中国人不停地简化自己的语言,才得出现在的样子。这岂止是一种语言,简直可以说是一部精心设计的最新式,因而也是最巧妙的机器。没有任何一种拼音化的语言能像它这样:提前把语言的预制件生产出来。

著名英语语言学家叶斯伯森说:“居然以这样少的单音节,颠来倒去,反复使用,就能完整无缺、毫无瑕疵地把意义表达得一清二楚。这是英语望尘莫及而又望洋兴叹的。也是英语语言学家所感到神秘莫测而又欣羡无量的。”

大数学家、哲学家笛卡儿倡导、经莱布尼兹等人草拟了《关于文字和普遍语言、关于万能沟通手段、多用文字、通用思想符号的所有哲学计划》,提出以汉字作模型创造一种“通用字符”,为共通的思想符号。他说∶“语言是通过发音提供思想符号。文字是通过纸上的永久笔划提供思想符号。后者不必与发音相关连。从汉字中可以明显地看到这一点。”汉字可使不同的语言“书同文”。

瑞典汉学家高本汉说:“中国不废除自己的特殊文字而采用我们的拼音文字,并非出于任何愚蠢或顽固的保守性。中国的文字和中国的语言情形非常适合,所以它是必不可少的。”

日本研究者角田信忠提出了“单脑语言”与“复脑语言”之说。他用实验证明汉语属“复脑语言”类型,即在汉字识别过程中,左右半脑均起作用。

韩国多位前总理联名向政府提出《敦促在小学正规教育过程中实施汉字教育的建议书》,“韩国五大经济团体在2003年决定,从2004年起招聘时进行汉字资格考试,只能录取认识1817个汉字、书写1000个汉字的新职员”。

数理语言学著名的齐普夫定律核算,汉字是当今世界上信息量最大的文字符号系统。联合国六种工作语言文字的信息熵:法、西、英文、俄约为4比特左右,而中文:9.65比特。学者认为:“汉字的信息量很大,它本身是一种IC(集成电路)。”

20世纪初日本的山木宪曾说:“世有为汉字废止论及汉字节减论者,欲废汉字而代以罗马字,或减少通用汉字之数,是殆类于狂者之所为,皆心醉西风之弊也。此论之发生,非文字之关系,乃国势消长之关系耳。好奇趋新之徒,雷同附和,将酿成不可救治之毒害。”

法国教育部汉语督学白乐桑先生说:说汉语难学的,都是你们中国人!

有人专门将这篇《由“志哀”“致哀”想到的》制作成公众号,据说两天内点击量就过了四百,但普通群中没什么评论,似乎熟视无睹,说明人们对语文或曰字词问题并不重视。而语言文字研究界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关心如何“摆脱印欧语的干扰”“力求构建基于汉语研究、符合汉语语言事实的语法框架与体系”(陆俭明),那么什么是“符合汉语语言事实的语法框架与体系”呢?我想,立足中国人日常使用的网上交流群中的语言生活应该算是“基于汉语研究”的研究吧。

从表面看日常说话、幼儿表达、文盲交流都只用语音,可以不用文字,也有人认为现有语言后有文字,所以应该是语音为中心,而语音语言的基本最小单位就是词,所以掌握好词和语法规则就可以学好一门语言了。西方语言就是以语音为中心的语言,其文字只是记录语音的符号,这可以说是一种单轨发展的语言机制,研究这种单轨发展的语言生活的学问就是西方“语言学”。这个逻辑符合西方表音语言文字的客观生活,也对现代汉语的建构有科学的价值。按照这个理念研究和教学汉语,取得了不少成绩,但是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造成我们只关注词语轻视了汉字的功能,往往出现误解或者词不达意。关于“志哀”“致哀”只从语音“zhiai”就无法分辨,如果我们从小就深入懂得了每一个汉字的本意和内涵,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质疑,也会带来以上不必要的争论了。最近还在抖音看到这样的笑话:

A:我找张主任请问在吗

B: 张主任不在rén shì

A:什么时候的事?

B: 就上周刚走

A: 这么突然我来晚了

B: 不晚你可以到下面十八层找他

A:这怎么可以(惊恐)。

B: 白天人多晚上可以的,只要你去十八层就可以找到他。(A拔腿就跑)

如果这里将rénshì这个音词写出“人事”的字词,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了。汉语里像这样同音字词非常多,所以说汉语走拼音化道路是行不通的。教汉语也是如此,单教语音的话,一是会产生不少误解,影响效率;二是教出来的学生缺乏文化积淀,语文能力就会受到制约,没有后劲,本人就痛感青少年时代对汉字文化的积累太少,语文能力总是不尽如人意。所以现在教育部规定从小学一年级先教汉字再教拼音是有道理的。吕必松先生也反思几十年的汉语国际教育后,提出“以字教语”,更是真知灼见,最近一次的国际汉语教学大会更名为“国际中文教育”也是有特殊意味的。世界汉语群中长期在国外从事汉语教学的老师多人强调汉语拼音、词本位、字本位要“紧密结合,缺一不可!”真是切身经验之论。

最近又有读者给我转来一段讨论短文,认为:工业革命以来,知识爆炸出多种科技文化新概念一齐涌入。日本学者从西方引进东方时,用汉字组合了几乎所有科学技术学科的新概念,即多个汉字组成的“词”。这个“词”与西文本质上不同,西文要区分概念就要用增加或变换音节的办法,即加长字母串。日本学者对汉字的伟大贡献在于不是靠音节解决问题,而是靠字义组合解决问题。没有多少词是脱离汉字本意造出来的!这就从根本上区别于西文的词了。有人会说,“菩萨、葡萄”之类只是译音表意,是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会对一部分外传入的新概念采用译音的办法表达,犹如西文将中国武术称为“gongfu”一样。但那是极少数,不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可见,中文的词很多是由字的形音意构成的,怎么构成的?由""合成的,两个或由几个文加笔画构成字本身就是"文意"组合,就是""!可以说任何一个形声字都是一个"",只是写成一个整体而已,如果非要按西方语言学说称作词才"名正言顺"的话!当我们讲“字本位”的时候,实际上我们已经迈出一大步与西方语言学接轨了,不然,我们就应该说中文是"文本位″,因""才有"字″,才有多个字的""。因为文的量太少,不足以满足汉语之需,所以占90%以上的形声字成为汉语主导因素

汉语言文字是一种独特的文化与西方语言不同我认为是一种以文字为主导的文字与语言双轨发展的体系。这至少是从秦汉“书同文”后逐步形成的中华语言文字的特质。从中国众多的方言来看,汉字不是记录某一种语言的文字,反倒由汉字为主导逐步形成了普通话这种中国人通用的语言,现在普通话测试也好、统归音也好都是依据文字和字词的。世界上也只有中国有字典,即使“词典”也都是以汉字顺序来编排的,请看上面引用的《现代汉语词典》就是如此,更耐人寻味的是我有一本吴光华主编的《汉字英释大辞典》,据说很受外国人欢迎。这部书显然是将形音义兼备的字当作词来看的,而将只有音形的字解释为“构词成分”,如“菩”。这说明这一批编写者明白字词对提高汉语水平的重要性,而不是只强调词语。这就抓住了汉语文与西语不同的特质。实际上中国古代音韵学、训诂学和小学研究都依据的是字,只有虚字有时称作词,也表明这类虚字词有记音而起语句字词连接的作用,正好可以说明语音系统的音节与声调结合的表意单位就是“词”,即音义结合体,“字”是形音义结合的书写符号,而书写的文字符号与语音结合就构成“字词”,也就是说“志”“致”“哀”既是字也是词,而“菩”只是字,不是词,或者说是构词成分。“志哀”“致哀”“菩萨”是词,也叫双音节词语,自然还有一些三音节、四音节词语,我们索性都称为“多音节词语”。无论单音节字词还是多音节词语,都是由字构成的,多音节词语其实严格来说就是字组,字是构成所有词语的要素,一个字构成的表意单位就是“单字词”,多个字组成的表意单位就是“复字词”,这两个概念足可以概括所有的字词。但是大家已经习惯使用“词语”这个概念,我们就还是统称为“词语”。(本人专论《从字与词的关系论字词本位的中华语言文字的特质》可以参看)

古代文言文以单音节字词为主,写出来的文本比较简洁,含蕴丰富,要求读者对字词的意义识记要储备丰富才能深悟其意。比如有人用文言文写的抗疫文本:

己亥末,庚子春,大疫,染者数万,众惶恐,举国防,皆闭户,不出,街无往车,无常岁之盛,万巷空寂。国士南山,坐荆州,以白衣者抗。医无私,警无畏,商慷慨,以众心,月余,终胜,疫除。

其中大都使用单音节字词。现代汉语表述一般大都使用多音节词语,表达更加精准,同时也容易陷入繁冗。从古往今来的文学大家的优秀作品看,越是大师级的作品越是简洁,其中往往特别注重锤炼字词和使用成语、间杂文言,所谓“炼字炼句”,只有炼字才能达到炼句的效果,鲁迅的作品就是代表。这也就启示我们不能不思考真正能够帮助学子或者自己提高语文水平的关键途径,必须着眼于字词的深度认知和积累。

不言而喻,从语言生活实际来看,现代汉语既离不开“字”,也离不开“词”,所以仅仅强调“词本位”或者“字本位”都有失偏颇,能不能综合视之为“字词本位”呢?这就是我希望与大家商讨的话题,并不想有什么褒贬甚至倾向,只想努力立足于中国人语文生活的实际土壤,来探索陆俭明先生倡导的“力求构建基于汉语研究、符合汉语语言事实的语法框架与体系”即中华语言文字的学问。

由此再次呼吁同仁同道一起平心静气地探讨

 

                                    周金声拙笔2020.4.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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