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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金声 母爱坚诚至善 苍天护佑子孙

作者:周金声 文章来源:本站 点击次数:2241 次   更新时间:2017-2-3 文章录入:珍珠鸟

母爱坚诚至善 苍天护佑子孙

——祭念亲爱的母亲李菊兰

 

我的母亲李菊兰于1936年6月22日出生于浙江永康。其亲生母亲是只字不识的童养媳,而父亲是国立英士大学(后并入浙江大学)财政专业毕业生。生了我母亲后,外公赴杭州工作,因夫妻实在差距太大而离婚。外婆远嫁他乡,我母亲就由奶奶抚养带大。她心灵手巧,活泼大方,会做许多手工,跳舞唱歌也不逊人。但因为没有亲生父母守护,总是不受待见,只有奶奶最疼她。她一边读小学,一边还要承担打草养猪等家务,生活窘迫,最终连小学都未能读完。到十八岁时,她决然只身报名支边前往新疆,成了一名纺织工人,经人介绍嫁给了我父亲周南屏,在乌鲁木齐终于有了一个完整健全的自己的小家,过上了安稳幸福的日子。20岁时生了我。在我1岁时随我父亲响应国家“哪里需要哪安家”的号召,来到阿克苏,三年后又到更荒远的阿拉尔航运队,做航运出纳。在航运队我长到8岁,有了许多生活的记忆,还有了弟弟航声。大约在1965年,她又追随我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前往荒无人烟的新开岭农场,经历了开荒造田、文革受辱、中年丧夫,直到1985年退休后带着我妹妹来到武汉,又经历了十余年漂泊辗转才最终在南湖花园城安居。

母亲总是那么慈爱、勤劳、舍己持家。在我6岁左右,我爷爷来航运队住过几年,记得总是妈妈做好饭让我去叫爷爷吃饭,从未见过爸妈与爷爷有什么纠纷事情。爸爸总是一心一意工作,很少管家里,都是妈妈忙里忙外。就是我爷爷因“四清”被迫遣返回老家,还是我母亲为之送行的。记忆中从未有父亲接送我上学的印记,倒记得读小学一年级时,一天下午放学在路上闹肚子拉了裤裆,不知怎么办,在路上徘徊,天都快黑了妈妈骑车找到我,在水渠给我洗净带我回了家。还有一次我与小朋友误入坟堆玩耍到很晚,回家后生病不省人事,母亲得知情况后连夜到坟地,扶正被我们弄倒的木碑牌,向死者致歉,回来抱着我揪着我的耳朵呼唤:“金声回来,金声回来!”第二天我居然好了。妈妈以真诚和敬天之情唤回了我,挺神奇的。这个经历深深刻印在我心中。还有一次,我见家里一本书中夹着五块钱,拿去送给穷苦的同学,原来那钱是父亲单位的党费,爸爸认为我偷钱要打我,妈妈护着我夸赞我是帮助穷人的好孩子。这件事教育了我既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又要做一个不随便拿家里东西诚实的人。由此我家内部至今都从来不用任何锁锁具。70年代,我和弟弟都在成长阶段,我家定粮每月都不够吃,妈妈经常带我们拔苜蓿、捡麦穗、捡菜帮子充饥,她自己总是吃稀的,让父亲和我们兄弟吃干的。在我父亲生病几年之中,都是她一个人里里外外操持家务,还在工作之余担负了父亲的两亩义务示范棉花地的劳作。在我弟弟结婚时,她将所有的积蓄一股脑都付出了。到武汉后为了养育小女儿还四处打工,女儿结婚后又全身心为她带孩子,将所有的积蓄包括我们兄弟孝敬的资金又全部都用到了女儿和外孙身上,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点。还老早就说好留下了几个金银首饰给孙儿。最后临终遗言还只说期望老天保佑儿孙平安健康,唯独没有想到自己。

妈妈总是那么坚韧能干,自强不息。她从小在没有父母之爱的环境生活,养成了自立自强的性格,甚至在一般人眼里有点“野气”,其实是一种自我激励和自我保护的心理表征。从不依赖他人,总是自奋其力,手脚麻利,当生了我弟弟第三天,父亲忙着革命工作无暇顾她,她自己就从医院抱着弟弟回家了。我们在新开岭农场生活期间,都需要自己解决寒冬取暖的柴火,经常是母亲带我去打柴,她弓背拉平板车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文化大革命来临,父亲被打成“走资派”“牛鬼蛇神”,有人劝妈妈离婚,妈妈坚决不离,造反派就又将妈妈打成“保皇干将”“特务”,关进牛棚,还给她剃了阴阳头,但她从未屈服。70年代她独自带着12岁的小儿子和3岁的女儿到杭州探亲,回疆时挑着亲朋帮助买的两大桶板油挤火车,将儿子和行李从窗户塞进火车,再抱着女儿挤进车门。一路乘那种旧式的拥挤不堪、缺水炎热的硬座火车,四天三夜,还要再乘敞篷卡车三五天才能到家。后来听她老人家描述那段经历,只有自豪,从没听到过她叫苦诉冤。

她特别善良大度,乐于助人。命运其实对她很不公平,生父母几乎没有养育她,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与所有的亲戚乃至周遭朋友都相处很好。1967年我记得在半地窝子的家里,一天晚上见妈妈一边写着信一边在哭,旁边放着一封信,一问才知是外公去世了。她正在写信哀悼,还要从牙缝里挤出几十元寄回老家。那时我父亲已经被打成走资派,我们生活窘迫,就是在那么艰难的生活环境,她还坚持常年给她的生母寄过年慰问金,生活状况稍微好一点,她就接生母和异父弟弟到新疆生活,供其读书,还接在农村的表妹到身边,帮她找对象,安排工作。回浙探亲时,看到表姐家生活拮据还送钱接济。60年代初,在一位本单位职工的生命垂危的孩子急需输血而血型配对极度匮乏的时候,她一次就为这位孩子输了400cc的血,挽救了孩子的生命,她总是自豪地说自己是窝(0)型助人血型,却从未提到任何回报。她为人爽朗大方,走到哪里都与周围邻居关系甚好,朋友很多。所以她生病期间,总有街坊邻居不断的探望陪护她,去世时花圈摆满了门前。

寸草难报三春晖。为了报效母亲的大恩大德,我多次提议住到我家,我负责赡养送终,但老人家为了小女儿还是决意奉献终身。为了安顿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1998年我弟弟出资一半,与妹妹联合在南湖花园买了一套房。老天保佑她老人家身体不错,特别是牙口好,能吃能睡能跑,喜欢花木和旅游,我们兄弟只要有机会就带她出去游览,先后带她去过北京、苏州、太原、大连、海南、云南、四川、千岛湖、庐山、桂林、厦门、香港、新、马、泰等地,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美丽照片和愉悦的生活片段。然而,不幸的是2002年她被一辆麻木撞断了股骨,我们将她送到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外科治疗,本来可以首选股骨复位促成自生长好的,但医生极力推荐置换人造股骨,花费约三万元动了大手术,结果手术没做好,还得了褥疮,使母亲受了一年多的罪。那时我们扣下了麻木,麻木主应该赔偿,但是当母亲得知这个麻木主一人靠麻木为生供养妻儿的情况,就还给了麻木,只接受了600元的赔偿费,以期大家顺利。后来,我与弟弟再出资到铁路医院做置换手术,非常成功,结果维持了11年比较安康的生活。两年前妈妈的腿开始疼痛,引发腰疼,我们带她看了多所医院治不好,再次找到铁路医院(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天佑医院)外科,经分析判断是人造股骨松动所致。是保守治疗还是再次置换股骨,这是一个两难,是对医德医技的严峻考验,也是病者本人和儿女艰难的选择。病者要遭受大手术的痛苦和生命质量的挑战,儿女要付出较大的财力和精力,这些我们都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这些付出的利弊如何很难把握。关键的因素是病者减少病痛与生命长短的权衡很难推测。结果外科医生侧重只谈手术成功的概率很高——尽管近80岁也没问题,还有对近90岁的人做成功的案例。于是,我与弟弟分担十几万给妈妈做了新的置换股骨手术。手术是成功的,老人家的腿和腰果真不疼了,但大伤了元气,从此各种病变接踵而至。先是感冒低烧,接着是心脏脑血管病变,再接着是帕金森光临,最后发生肺癌,一年之中转换了四家大医院都未能控制,而且越治越严重,只好回家静养和调理。为了恢复她的元气,我们经常给她做些喜欢吃的营养餐,买一些他喜欢吃的菜肴,还特地给她买了血燕窝、铁皮枫斗、驴皮胶等天然营养品。事实证明,在家中静养,用中药调理,有亲戚陪伴,保姆伺候,邻居朋友慰问,维持了一段良好的生命状态。春节期间弟弟和弟媳妇都从乌鲁木齐赶回看望,整个寒假,我与弟弟轮流陪母亲过夜,白天给她做喜欢的饭菜,陪她打打麻将,晒太阳聊天,过得很愉快。三月份以来,我们请了保姆24小时伺候,妹妹隔两天出车回来关照两天,虽然眼见母亲日渐消损,但精神饮食尚好。她的姐姐弟弟妹妹从杭州上海不时的打电话慰问,她的小弟还两次携全家前来探望,给她带来了许多快乐。因吃控制帕金森的药,导致严重便秘,我妹妹隔一天就要为她抠大便,从未有怨言。我每周去看她若干次,虽然她巴不得我每天陪着她,但她知道我很忙,从来没明确要求我陪她,多天不见时总要找到一个什么理由才给我打电话,每次见到我又担心耽误了我的工作催我去忙。

关于生死安顿我们谈了很多。开始她希望买一个墓地,能够与我父亲合葬。但是,我父亲埋葬在新疆无法重新火化带回。今年2月,有个很要好的罗阿姨谈起自己签约捐献遗体的事,我们都受到触动。于是,我与弟弟带着妈妈跟随罗阿姨前往武汉石门峰纪念公园去考察,开车游历了整个公园,瞻仰遗体捐献者纪念碑,发现2000年第一位遗体捐献者名叫李佩兰,与我母亲的姓名只差中间一个字,仿佛是姊妹。我们一起在武汉红十字会遗体捐献者纪念碑前拍照,身临其境感受了“人道、博爱、奉献”的精神和光荣,还看到了许多文化名人和英烈的纪念碑及其塑像,我表示能与这些英烈和名人同眠是无尚的骄傲,愿意亡后捐献遗体,妈妈也很高兴表示愿意捐献遗体,在这里可以结伴许多朋友和姊妹。回家后我就与红十字会联系,请他们寄来了捐献遗体申请登记表,妈妈多次给我们和他人说:“我捐献遗体给国家研究,以后能治好我这样的病,让别人少受点罪。”她老人家在申请书上签字的时候,还一再拍着胸口说这番话。

最后这半个月特别神奇。因为我受邀前往美国罗德岛布莱恩特大学参加学术会议,很担心妈妈会病情恶化难以协调,几次三番犹疑。妈妈一再鼓励催促我前往,不要耽误了机会。当我办好手续启程当天。带着儿子与母亲告别,妈妈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还几次要我抱着她,还误将我儿子认成我弟弟,说:“你回来送哥哥去美国呀。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啊。”我9日到上海首先看望了姨姨姨夫,传递了他们相互的问候和关怀。到美国后顺利工作,没有收到任何不详信息,18号收到妹妹短信,说妈妈要在6月22日过80岁生日(我们通常都是按照阴历在9月给她过生日的),我一算时间正好来得及。于是按照预先买好的机票 19号回国直奔杭州看望了刚送走外婆的舅舅舅母,21号回武汉,22日携全家与妹妹一家给妈妈过了一个愉快的生日。我妻子订了一个漂亮的蛋糕,儿子买了西瓜水果,带上我从美国带回的她喜欢的燕麦片,妹妹从餐馆订了她喜欢吃的几个菜。我儿子给她穿好衣服,抱她安坐在藤椅上,在餐桌正中,她满脸笑容,居然安坐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像平时那样侧靠下去。我将鱼、肉、蛋、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她,她的嘴张不大,就一点一点吃,还吃下去小半碗,她微笑着说:“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之后,摆上蛋糕点上蜡烛,请老人家许愿,她清楚地说:“希望老天保佑儿女孙子们平平安安,健康快乐!”之后还吃了一整块蛋糕,微笑着,细品着,很满足的样子;我一点一点喂她,嘴巴居然越张越大起来,她还主动要求吃那朵奶油花,竟然都吃完了。我们很高兴,她也说:“很好吃,很甜。我活到八十了,儿女们都孝敬,都生活好,我很欣慰!”这文绉绉的“欣慰”一词几个月来我听她说过多次。当我们将她安放到床上半躺着后,我还切了一片西瓜在杯子中搅碎,一小口一小口喂她,最后连余汁都喝完了。真正享受了一个甜美的生日!

第二天九点,天阴沉而闷热,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妈妈半夜烦躁不安,她一直陪着老人家,凌晨吃了两片安定后才睡了一觉,早晨吃了一点我从美国带回的燕麦粥和牛奶,又吐了,状态不好,是不是送去医院看看。我就准备前往去看看。不到半个小时样子又接到电话听到妹妹的哭声,说妈妈不行了。我赶紧电话儿子立刻带我和妻子前往,十点赶到时,妈妈已经安详的长眠了。

我们迅速安排好悼亡事务,按照母亲遗愿联系了红十字会,原本要捐献眼角膜的,但因母亲患帕金森病,不宜使用,可以用于帕金森病理研究,只需提取脑干组织即可,这样就可以延迟到夜里十点再送往医院,我弟弟从乌鲁木齐八点赶到家来,见了母亲最后一面。夜里十点,我们全家跪拜老母为她送行,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接走了遗体。第二天,我们前往医院领回全尸送往殡仪馆火化,下午带骨灰安放灵堂。小区邻里朋友、妹妹单位的领导同事、我儿子周昕单位的领导员工代表、我院领导代表、本系同仁、湖北省大学语文研究会的部分同仁纷纷前来吊唁,赠送花圈,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退休老人,这么多的人为她送行,自然形成的这种大道至简而饱含情谊的隆重氛围,生者心存感激,妈妈灵魂安息,诚如她多次所言十分欣慰!

妈妈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后来在新疆有很长一段时间从事管理水闸的工作,住在水库边,特别喜爱水和花草。我也一向是个环保主义者,曾经多次表示生后要将骨灰撒进江海,或者埋在树下。这次还没有来得及与妈妈商量骨灰处理的方式。我妹妹说,在我回国前妈妈就几次说过要将骨灰撒到长江去。反复商量后,我们兄妹三人都一致同意尊奉母亲遗愿,将骨灰撒入长江。25日,我们兄妹携亲人选择了长江一桥与鹦鹉洲大桥之间的武船江边完成母亲遗愿。这一天清晨,细雨绵绵,微风轻拂,江水呜咽。当我们将鲜花包裹着的骨灰一捧一捧撒向长江的时候,正好远方的船笛和火车鸣叫起来,五颜六色的鲜花携抱着母亲的骨灰轻轻飘落在江面,随着波浪缓缓流动,慢慢旋转,仿佛依依不舍,频频回顾,渐渐远去,载着母亲的魂灵回归江海,回归自然,可以自由漫游,自由往返……

(周金声执笔,敬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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