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章伟:回乡记
思恋故乡,一切往日的熟悉与亲切,都让我激动不已,离开繁华的闹市,忘掉心中的阴霾,去寻找梦中的那片净土!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回故乡了,故乡在仙桃西,和潜江相邻,回乡的路,有伴则快,独行则慢,妻子和儿子迎着艳阳,在车上说说笑笑,车轱辘滚过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不到一个小时,老家就到了。哥哥和侄子们早已站在家门口,欢迎我们的到来,再次踏访这片热土,入目景物皆亲。故乡的风景永远是最美的风景,身临其中,我们都贪婪地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美丽的乡村令人心醉,热情的亲人使人宾至如归。
刚一下车,只见大大和幺爷赶忙走过来迎接我们,他们都是将近九十的人了,身体依然硬朗,说话条理清晰,只是岁月不饶人,行走不太方便,只见他们相互搀抚,步履蹒跚来到我们面前,问寒问暖,肚子饿了没有,一股亲情自然暖上心头,
休息一会儿,入乡随俗,二哥领着我们一家人,来到祖宗们的坟前扫墓,先清除杂草,然后在坟的周围散发黄纸,焚香祭拜,边拜边祈愿先人庇佑子孙发财、平安、健康,说了心愿便开始烧冥币纸钱,口中不时呼唤祖宗们快快起来捡钱,最后燃响一串爆竹,拜祭结束。扫完墓后,环顾四周,我发现新坟一个比一个气派,有的占地半亩,坟地一律用石材砌成,坟边上还盖有凉亭,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我隐隐担忧:死人占那么多的地,活人到时怎么活?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四哥邀请我们一家人到他们家团年,四哥住在不远的地方,平时总是在附近做小工,节假日也不敢休息,一年四季除了农忙的几天外,都在外面卖苦力赚钱,身高和我差不多,喜欢渴酒,不喝醉不放下杯子,我还真有点替他担忧。
来到四哥家,只见满满的色香味俱全的十大碗菜摆上了桌,香味四溢,热气腾腾,只等我们入席了,亲人相聚,喝可尽兴,聊能达情,吃在其次,四哥听说我喝酒大不如从前了,酒未强劝;话却未少说,聊家乡,聊少年,聊侄子在外面打工谈朋友的事,一直聊了近二个小时。
聊的最多的是农村的土地问题,农村里的耕种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耕田和收割基本上是机械化作业,耕牛在农村己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其它农事需要请人帮忙才能完成,比如插秧,一天要80到120元的人工费,还不大容易请到合适的人,亲情己荡然无存,不管是左邻右舍的乡亲,还是姑爷舅爷,一律按人头付钱,农民种的田少赚不到钱,种多了,还得请人,也赚不了多少钱,最后能收获全家一年的口粮就算老天爷保佑了,目前还有老一辈的村民苦苦支撑,可以断定:自然和人争夺田地的较量,终将会以自然的胜利而结束。
年轻人都不愿意种地了,以至于现在村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不会种田,可以说许多人忘记怎么握锄头了,当然,人退林进,也未必不是好事,但村庄的衰落,将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老一辈一年一年凋谢,下一辈能否回归乡村,能否对土地还有激情,结果不言而喻,不久的将来农村将会是一片衰落景象!这也正是四哥们忧虑所在。
除夕,两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年饭,祈求来年幸福安康,喜气洋洋!一天的时光,安静、悄悄地溜走了,仿佛是上天特别的恩赐!太阳落土了,满天繁星就爬了上来,在平时己是万籁俱寂,而此时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喜气的景象!
新年初一,兄弟姐妹们团聚,其乐融融,大哥大嫂一家人回来了,他们住在毛嘴,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生活幸福,家庭美满,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羡慕不己,姐姐和姐夫们来了,他们常年在南方打工,姐姐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在饭店打杂工,五十大几的人了,兼职打两份工,那份执着和艰辛,实属不易,远房的亲戚也都来了。
三十多人围坐在一起,挤满了整个房子,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年老的人打纸牌,上大人可知礼我怎么也看不懂学不会,麻将桌支起来,地主斗起来,千分打起来,一年一聚,都希望时光静止,静静享受团团圆圆的好日子,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整个房子里洋溢着欢快喜庆的气氛。
嫂子们在厨房里忙碌,辛苦了嫂子们!时光不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苍老好似一幅画深深地刻在她们脸上,但她们的厨技却日臻完善,毛嘴炒粉和水煮豆腐干子是大嫂的拿手好戏,也是我永远的最爱,那淡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流年忘返,那浓浓的亲情是我一生的牵挂,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硬盘里,一生都难以忘怀。真心希望以后的日子里阳光很暖,微风不燥,时光不老,亲们都好!
大年初二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老家的亲戚中,哪家不去不要紧,唯独姑姑那里是不能不去的,父系和母系的亲戚中长辈们已凋零的差不多了,只有姑姑还健在,记得我刚毕业的时候,有一年回家没有去拜访姑姑,姑姑传出话来:项儿是城里人了,瞧不起农村的姑姑了,父母知道了,把我好一顿教训,我也是百口难辩。有如此切肤经历,哪还敢冒犯。
姑姑家离我从小长大的村庄,也就四五里路,步行二十多分钟就来到姑姑家,姑姑看到我们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容,家长里短,亲亲热热,看得出老人心里乐开了花。姑姑有2个儿子和2个女儿,两个表妹年龄和我相近,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躲迷藏、翻筋斗、板革子、过家家,花样可多了,玩的时候无拘无束,两小无猜,生气的时候你争我斗,吵嘴打架是常有的事,长哥长嫂们有时候还开我们的玩笑。
往事已矣,不堪回首,抚今思昔,感概唏嘘,有些故事,除了回忆,谁也不会留;有些东西,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懂。感觉世界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梦中,那些青涩岁月,那些痛苦彷徨,那些孩提时的打闹,那些纯真的欢言笑语,那些泪光中的黯然神伤,都成为回不去的过往。
和姑姑闲聊中:姑姑对自身的养老问题很是忧虑,她今年己经85高龄了,十多年前姑父就去世了,2个儿子长年在外打工,2个女儿又远嫁他乡,都无暇顾及她的生活,自己一个人孤单单生活,再过几年走不动了,怎么办?
这次返乡深切地感受到: 农民的养老问题很突出,有的老人孤零零地单独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衣服脏了没人洗,生病了没人问,有的儿女不孝,自己住楼房,而把老人赶到简陋的既不能遮风又不能挡雨的外面生活,一日三餐不管不问,还动不动打骂老人们,种种现象,令人发指。
农村老人们身体康健还好,生病了小病治不起,大病只有一条路,等死……等死又谈何容易,是人都想活着,想留恋人间,老人儿女孝顺尚好,如果儿女不孝连口吃的都没有……可怜啊!有些老人家实在熬不过去,他们会选择自我了断,这种无奈的作法在拷问每一个儿女的良心,为什么在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之后,无人来让他们渡过平安幸福的晚年!
回乡的日子,我几乎关掉了网络世界。在宁静的乡村享受着鸡鸣狗吠的清闲。走亲访友,品尝家乡菜,呼吸着乡下新鲜的空气,这样的假日幸福而又安宁,
初三我们一家人踏上拜访姐姐的路,乡村公路弯弯曲曲,我的车子也在乡间的公路上走走停停,姐姐和姐夫早已站在路边,等候着我们到来,他们为我们准备好了丰盛可口的家乡菜。吃着久违的家乡米、品着淳厚的家乡酒,推杯换盏之间浓浓的家乡情,又唤起了我的记忆,原来姐姐家老院子里有一棵老枣树!如今,岁月变迁,老枣树不在了,亲自栽下枣树的老人也不在人世了。老屋的故事却还在继续上演着。姐姐嫁过去后,和组夫一起成为老屋的新主人,他们勤勤恳恳,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外甥常年在南方打工,年近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找朋友,姐姐和姐夫很是忧心,听姐姐讲:外甥的同乡、34岁的王永华今年没有回家过年。小王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由于学历低,只能靠打零工生存,不知不觉到了三十岁,小华逐渐感受到单身的压力。最让他难受的是:因为单身,年终回家不仅遭到兄弟奚落,而且邻居也会指指点点,父母每谈及此事就长叹。有一年,全家吃完团年饭,他的父亲借着酒兴提及此事,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小王对家里的愧疚感日重,今年大年三十,他给家里打电话,决定不回来了。他母亲放下电话,大哭一场,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愁云笼罩了整个新年。
婚烟问题是农村面临的又一重大难题,本村的女孩们本来就少,有的直奔城市,有的远嫁他乡,农村的男孩们文化程度不高,又没有一技之长,家境一般,很难找到女朋友,有的村二十岁以上男孩将近二十多人,女孩聊聊无己,不久的将来:单身可能是男孩们无奈的选择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村里读小学的时候,一个班里都有60多个学生,每一所村办学校都既有小学又有初中,将近一千多人,现在村办学校都消失了,镇里读书的娃娃们也不是很多,娃娃们都到哪里去了?在我的记忆里,每当黄昏的时候,村里人言鼎沸,孩子、大人、老人,聚集在一块,老人们讲故事,小孩们促迷藏,好不热闹。而现在村子里即使是新春期间,人烟稀少,似乎都没有往日热热闹闹的气氛。现在村子里居住的50%的都是60以上的老人,青年人都外出打工,剩下的全是小孩了,老幼相守的村子,毫无生气可言。老一辈,无可奈何,也是习惯了自己的故土,幼的一辈,待到上学的时候,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挤到城里读书。星散而又老龄的人接二连三地开始凋零,随着一座座新坟的出现,乡下,确实已经不是衣锦还乡的去处了。
回家聚首的这几天,把所有的工作悉心放下,把所有的心愿全部点燃。亲人相聚,话说往年的过往云烟,禁不住泪眼婆娑,欢笑斑斓,为自己的人生举怀,为今年的春晚无眠。风风雨雨也阻挡不了走亲访友的步伐,扣开新年的门扉,踏着幸福的节拍,唱响和和乐乐的新的一年!
文:韩章伟,2018年2月19日晚于仙桃,我的乳名叫韩项章,长辈们常称呼我“项儿”。“大大”是我们对父亲的称呼,“幺爷”是我们对母亲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