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翔:教授的礼物
十二年前,余尚二十余岁人,初到美国的University of Oklahoma就学,满目新奇。当时对选专业尚处观望阶段的我,选了教肓学院研究生院的第一堂课 ,课名为“教育行政管理与文化”。为了应付期末的presentation,我搜肠刮肚,穷尽心思。那时的我,尚无法以流利英文表达我的思考。灵光一闪,集中生智,我索性将我那有关中美教肓比较的论文,画成了十几张漫画,以卡通的形式在美国完成了第一次学期末演讲。当时洒家初出茅庐,出生牛犊不怕虎。尽管我操非常蹩脚的英文,却极有激情地在全班师生面前大放厥词。至今犹记,教授看到我秀漫画时那充满欣喜的目光 。学期考试成绩,他居然给我一个A 。乖乖,这下可奠定了我以后和教育学院的缘分。他后来私下告诉我,研究报告写得很有批判精神,并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华盛顿开学术会议。我听了他的建议,颇犹豫,他却说用漫画讲学术论文,是大大的创新!
于是,我们一起合作,改写了那篇有关中美比较教育的论文。由此,我也有了第一次在美国学术会议上发言的经历。让我出乎意料的是,他将我的那些漫画都放大了,贴在几张大板子上 空运到了华盛顿。他告诉我,他最爱的一张画,是1919年,美国教育家杜威博士访华,在北大演讲,胡适在旁为其作翻译那张。到我们的Session 时,教授把那些漫画都立在会场上,让我就照那些画来演讲我论文的内容。然后,作为第二作者,他来总结发言。届时,来听我们Session 的并无许多人,面对寥寥无几的观众,我壮着胆子演讲完了。教授和他夫人,还有教授的朋友,都一起拍手叫好。他们赞我演讲激情 ,思想有洞见。我环顾四周,不无遗憾地说,人真少。教授却气定神闲地说,沒关系 重要的是我们来了,而且表现得不赖。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2013年四月,我同教授一起去加州三藩市参予全美教育研究年会。斯时,我已是教育学院博士班的学生,他仍然是我的第二作者。这次与会之众甚多。我们宣讲的主题是“当孔子遇见杜威:对杜威访华的历史和哲学分析”(这成了日后我博士论文)。当我发言的时候,教授又给我大大的surprise! 他将我那张杜威与胡适的漫画工工整整镶在了框子里,然后小心放置在我演讲的前台。在漫画下一角,是我在华盛顿开会时的照片。乖乖,当时目睹斯人斯景,我大振奋!那次我讲得好成功,连几个唐人街的和尚都来当听众。讲毕,掌声响亮地荡漾在会场內。会后,教授夹着我的漫画,阔步走向我。他说在电梯里,有人问 :“先生,这是您画的吗?”“不是,是我学生画的!”
几个月后,盛夏的一天、教授特意把这张镶表起来的胡适与杜威的漫画带到我宿舍 ,作为礼物送给我。夜间,我吹着从窗外飘进的晚风,看着这张辗转数地,如今却挂在宿舍墙上的卡通画 ,不由自主地微微笑着。我笑我照片里的穿西装的傻样子 ,也笑我那在国内 被中学老师看作 不务正业的涂鸦技巧,居然终能表达我的思想,让另一种文化里的人也能为其而笑 ,由此,我则将漫画和学术结合了起来,我更笑那,因为画漫画 ,许多年来,我还是那个无法“成熟”的自己,就如刘德华的 《十七岁》 歌中所唱,年月虽变 我未变 !
教授名唤 威廉姆斯-福瑞克,生得伟岸英挺,气宇轩昂,比我还高出半个头。今次返回母校,我们相聚甚欢。我告诉他我在美国的第一本儿童绘本将要出版,他看了样本,连连大叫incredible(难以置信)! 然后,他对 也将 成为人师 的我说,以后有文章,我们还一起写吧。他说:“不为别的,我真的很enjoy 和你一起写东西!” 此言一出,我心里大热。谚曰:恩德相结者,谓之知己,腹心相照者,谓之知心,声气相求者,谓之知音。亦师亦友,可谓知音矣!